片頭掠過第一組字幕,黑底白字,像是舔在心里的一棵小草,蠢蠢欲動。鏡頭瞄準了朝天門大橋,老人佇立在大橋下,晨霧打在大橋上,忽隱忽現(xiàn),老人腳下的江水,歡快不止的漂浮,像是一首時光的挽歌,隨著鳴笛,緩緩而過……
第一次看到朝天門大橋大概在五年前。汽車左右突擊地蜿蜒在眼花繚亂的都市之中,路過朝天門大橋時,我差不多也是以這樣的角度仰望著這座橋。大概那個時候,眼里的歡愉盡是繁華。
想到這里,畫面緩緩的切換到了施工現(xiàn)場,忙碌而有序,偏遠而孤僻,鏡頭里,孫家林說有兩件事改變了他的一生,那一刻,我其實特別期待。
記得畢業(yè)之后,到公司報到的前幾天,我媽一天要給我打三個電話,第一個電話是反復問我考慮清楚沒有,是否真的決定到施工企業(yè),第二個電話是不厭其煩的告誡我,一個人出遠門要注意身體,要經(jīng)常給她打電話,第三個電話,一般是在她睡覺的時候,打電話過來問我吃飯沒有。林林總總,嘮叨瑣碎,有那么一瞬間,我多想告訴我媽,算了,我還是不去了吧,但是她絮絮碎碎的說了半天,我一直插不上嘴。
就這樣,懷著期待和不安,我到了人生中第一個工地—瑯岐大橋。眼前的景象與想象差得太遠,迎面撲來的海風,帶著淺澀的腥味,感覺好難習慣,那是我第一次想到退縮。
之后的日子,越來越不順心,一是因為感覺無所事事,一是因為覺得這里是那么的燥熱。
佛有八苦,我覺得我真的好難過。
于是,我生平第一次那么坦然的走進書記辦公室,告訴書記,我不想干了。書記是我的師傅,他講著與此無關的故事,他說,他以前剛剛參加工作的時候,也覺得這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,但是,上一代人,艱苦創(chuàng)業(yè),創(chuàng)造了二航局的一個個奇跡和輝煌,他們并沒有豐厚的回報,他們想的就是如何把一件事干好,無怨無悔。
當時我覺得書記真老土。
好在有一個朋友,看到他在現(xiàn)場忙忙碌碌的走來走去,乘著他空閑的時候,我得知,他從蘇通大橋到瑯岐大橋,一直在現(xiàn)場,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,回家的時間屈指可數(shù)。但是他并不接受贊揚,他說,每建一座橋,他就覺得很自豪,感覺做了很大一件事,真的想要用自己的力量為大橋做一點貢獻,其他人也是一樣的。
后來,因為趕工,他每天早上下夜班回來,時常和我在上班的路上相遇,他昂揚的挺著胸,陽光鋪滿了他的臉龐,顯得特別的春風得意。
建橋改變的不止是孫家林一個人。
這個時候,影片里的畫面切到江成根的妻子和兒子,聽著他們平靜的述說著老一輩二航人的故事,他們細小的感動、平凡的滿足,卻不屈不折,未曾退縮。刷新了一直堅守在我內(nèi)心中對這種事業(yè)的種種偏見,原來,真的不止一個人,可能微不足道的奉獻,也能那么的昂揚挺立。
一點浩然氣,千里快哉風,過了那么久,第一次隱隱約約的知道,其實所謂的艱苦,也不過是一次理所當然的借口,我們總是覺得付出得太多,得到太少,浮躁而不安的索取。而那些人生中所謂的成功,也許就是內(nèi)心中最小的一次感動,最簡單的心安理得,和最昂揚挺胸的前行。也隱隱約約的知道,其實,不知不覺中,我們已經(jīng)成為這一個整體。
書記其實一點都不老土。
后來,恰逢一次偶然的機會,我回到重慶,經(jīng)不住朋友相邀,我們在南濱路邊上一家火鍋店里“廝殺”到半夜,走出店門的時候,江邊的風灌進眼睛里,像極了迎面撲來的海風,激烈而溫柔,帶著一點淺淺的腥味,我們迎著風,在南濱路上緩緩前行。
突然,朋友指著南濱路邊上的朝天門大橋,借著酒意說,你看,這么晚了還有光,我說,是的,五彩斑斕的。(陳進)